刺猬情绪的专家：真正的自然观察者

前些天我收到了《那些动物教我的事》后，全书阅读了一遍，甚至有些篇目我还意犹未尽地看了两、三遍，这是一本集合了作者三十年多年的自然体验和自然观察的科普书，是张瑜老师写给广大自然爱好者的自然观察日记，也是写给他自己的书！

绿头鸭一家 ©张瑜

第一次见张瑜兄是在北京动物园，今天的动物园是个热门话题，其实圈子内的许多从事自然保护、生态摄影和生态插图的朋友都有早年泡动物园的经历，动物园为提供了大家一个观察动物和研究动物形态的好去处。

直到今天我依然觉得城市里的动物园、植物园和年代久远的园林依然是观察城市中四季变化和野生动物的最好去处，它为提供的各种便利难以替代，这些城市中的现成场地，也是在城市中观鸟、观察自然最好的环境。

不得感叹时间过得飞快，我与张瑜兄相识已经十几年了。读者们管他叫张瑜老师，而我们这些朋友则喜欢称他为“章鱼哥”。

如果真要定位我们与张瑜兄的关系，那我相信大多数认识他的朋友，或者说有自然观察经验的朋友，可能更愿意把他定位为亦师亦友的关系。这个关系极好地体现了自然观察爱好者相互交流观察心得和经验，又相互学习的状态，也是一种最好的氛围感。

乌鸫亲鸟哺育雏鸟 ©张瑜

同章鱼哥认识这么久，可能有读者好奇，你们一定经常一起进山，一起看野生动物吧？

其实真正同他一起上山的次数一共也没几次，但是每次都是印象深刻而记忆犹新。话说章鱼哥第一次带我去看动物，还是在他家和单位附近的奥森（奥林匹克森林公园）中。今天的奥森是跑步爱好者和做自然教育的机构最爱去的好地方，那时（2015年）奥森跑步的人远没有今天这么多，夜探的人更是没有。

当时正是四月底，晚上八点我们进了奥森后一路上时不时地听到红角鸮在chook---chook---chook地叫着。一晚上我们转了两个小时，他带着我看了捕猎的红角鸮，觅食的刺猬，水中活动的蟾蜍和被放生的牛蛙，还给我指了指在某个建筑的后面有一个地洞，那地洞是一窝黄鼬的住所。

章鱼哥甚至把奥森的绿地做了编号，第几号地中有几只刺猬，大概在什么时候最活跃，我们在草地里安静地等待，只要我们不动，视力不佳的刺猬能缓慢爬到我们脚边，不会因为我们发出的声响警惕起来而团成刺球。

说到刺猬，我想起来有次看到一张刺猬的照片时，他说：“这只刺猬的状态其实正是惶恐中，你注意它额头的刺毛正是朝前的状态，很可能拍摄这张照片时它刚从防御的刺团状态恢复正常，但还没对周围的情况完全适应，如果刺猬是放松的状态，它头上的刺毛会朝向后方，呈现出背头状。”

后来我们又去了北京百望山、望京楼和南京中山植物园，这几次仅有的自然观察出行都是非常有趣，有趣的地方是不仅能和自然观察大师学习观察的方法，也能从他肚子里挤出以前他出野外时，那些有趣的自然故事。

早在几年前我们就听他讲起过，他正在写一本自然观察的书，就是现在这本《那些动物教我的事》。书由四个单元组成，分布是鸭子、松鼠、刺猬和螳螂，这几种都是城市中极为常见的野生动物，也是这几年来兴起的城市中自然观察的主要对象，但是作者早在小学时就开始与它们逐渐结缘，并慢慢观察直到现在。

在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经常听他讲到城市里的动物，那时候我觉得城市里的物种太有限，远不及山区甚至我国西北、西南地区的动物精彩，但随着了解的深入我也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发现城市中也有缤纷多彩的野生世界。

书中每个单元结尾各有一篇后记，每篇后记的内容非常值得我们仔细阅读。在鸭子的单元《在自然观察中保持本真》的后记中作者写到了，早期观鸟对看见新种的追求，慢慢转变成对身边环境中长期的“深挖”式观察。

认识章鱼哥后就发现，想要对身边环境中的物种，特别是野生动物做长期而扎实的观察，就要具备眼力、耐心和时间，如果再有一定的“手力”功夫那是更好的加分项，读了他的这本新书更加深了这个体会。所谓眼力，就是要有在环境中找寻目标物的洞察力和发现之后的观察力，从动物的栖息环境中观察到它们更多的行为和其展示出的自然信息。

欧亚红松鼠 ©张瑜

说到眼力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几年前他为了写一篇鹗捕鱼的观察文章，专门约了我和蒋航去十三陵水库观察迁徙路过的鹗在水库捕鱼。四月中旬的某天我们赶上了鹗过境的高峰，一整天看到了四十多只次的鹗在途经十三陵水库时进行了捕鱼。当时我们看到一些个体捕捉的鱼体型比较小，感觉不够吃一顿的，我们就讨论了一下，会不会有的个体一天内进行二次捕鱼呢？

大概过了一周多后，章鱼哥给我发微信说，他回家根据拍摄的照片中的鹗做了个体识别，依据飞羽破损位置和翼下斑块做了归纳，当天观察的那四十多只次的个体中能辨识出的有二十几只，起码有几只进行了二次捕鱼，应证了一些个体当天捕鱼后并没有带着猎物继续往北，而是在附近山区做了停留还进行了二次的捕猎。

广斧螳捕捉鸣鸣蝉 ©张瑜

耐心更不难理解，摄影上来讲好画面是等出来的，把这句话放在自然观察上也同样适用。动物不会按照人设想的剧本来“演出”它们的行为，但是它们发自本真的行为比剧本中的情节要精彩无数倍。甚至之前我们和章鱼哥一起上山时，他会说“你们往上溜达吧，我就在这了，一上午能移动十米就是快的了！”

时间那更是海绵里的水，想挤一挤还是能有的，但是对于有眼力有耐心的人来说，时间永远能挤出来能安排开。

至于“手力”，这不仅是查阅检索资料文献的检索和归纳能力，更是特指他的文字、绘画和摄影集一身的独特动手能力。他曾经和我说过每次观察回家后稍作休息后，就要记录这一天的观察笔记和存储拍摄的照片。照片记录了观察对象难得一见的行为，而文字则描述了观察对象的行为过程以及自己的观察体会。

他的手绘特长又还原了当时的观察场景和照片难以记录的动态过程，文字、绘画和摄影这三个关键记录手段集一身，他人难以模仿。

最后我可以总结一下章鱼哥的特点。

1、专业出身，有扎实的生态学理论基础，知识结构系统完整，对观察的对象认识和定位清晰。

2、慢工出细活，在这十几年的自然观察过程中，章鱼哥掌握了若干物种和它们的家庭情况，持续多年观察和记录它们的生活史，我们看到书中的精彩瞬间，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是意外，而是计划之中的场景。

隐纹花松鼠 ©张瑜

3、强大的画面想象力，文字、照片和绘画中想要表达的内容一定在他头脑中展现过无数遍，最后我们看到的画面是他精炼和精简之后保留的部分，可以把准确又系统的信息内容用最简单的形式完整地表达出来。

他的观察对象并没有自带光环的“明星”物种，而是我们在城市和城市附近可以观察到的，小型哺乳动物和对城市耐受度高的鸟类等“草根”物种，但他却能引领这我们这些读者，发现和了解这些并不平凡的城市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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